很多时候,人们总在一个不经意的时间点、一个毫无防备的地方被自己的回忆侵袭,就像埋在脑海深处的地雷,某一个与回忆相似的元素触发,翻江倒海的情绪、画面便随着记忆奔涌而来,好似一道白光遮住了视线,最后一瞬间停在眼前的就是曾以为忘记的从前。
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午后,我望着从窗台斜射下的耀眼阳光,脑海里忽然浮现的却是童年里记忆残缺的方砖小巷。已经记不得何年何月,拼凑出的也只是一幅幅不连贯的画面,但只是那影影绰绰的人与声响,就让我恍然若梦不能言语。
小时候我总是沿着墙角长深绿色滑腻青苔的小巷,蹦跳着用脚丈量方砖的长度。然后爷爷在小巷的尽头朝我招手,身后是一片白花花的日头,明媚的看不清花园里的草木,只剩爷爷有些驼背的瘦弱身躯。记忆里,爷爷总是坐在小巷口,摇着老旧有许多开裂的蒲扇,把写着我大名的竹椅弄得“咯吱”响。他会笑看着我挥着苍蝇拍追打灵活的小飞虫,等我玩腻巴着他时,就把我放在膝盖上给我讲老到不行听了好多遍的童话。
这些记忆里的片段只剩下很漂亮的阳光和爷爷模糊的身影,里面我的面容总也看不清,不知是欣喜还是迷茫。
或许是因为阳光太美好,就是回忆也带着愉悦的色彩;抑或是记忆太主观,欢乐的心情连带着天气也变得明朗,谁也说不清。记忆这种东西总会随着时光逐渐变淡,因为带上各种的情绪而失真,不过也因此我们甘之如饴,固执地从回忆中汲取力量努力生活下去。
仍是平淡而忙碌的日子,踏进图书馆二楼的大厅,乌压压一片书摞,桌椅密密集集,我忽而就有些恍惚,仿佛还留在高中踏进教室的某一刻。看着陌生的人群,就像恍然大悟一般,已经不会再有了,那些嬉笑怒骂着等我的孩子都各自奔天涯。
即便有一刻地辛酸怀念,更多的却是慢慢慢慢从心底开出花来的感觉。因为有他们的陪伴,那段零落成泥飘洒在整个人生的日子也变得可亲可爱起来,所有的苦楚、埋怨都在时光中化作了尘埃,剩下的只有昔日同窗、满屋书香。
过去的终将过去,留下来永久陪伴我们的就只有筛选下心底里最有分量的那一块。那么所有的在那时充斥胸腔的情绪,无论是欢喜、哀愁、愤懑、委屈,都在沉淀后成为记忆里或浓墨重彩或清水芙蓉的一笔,值得用一生去回味,去珍惜。
常常看见乡下老家的老人们在太阳暖和的时候搬个板凳坐在古树下,眯着眼睛抽烟、打毛线、下棋,默契的不说话就静静的坐着,像一个无法打扰的世界。他们若有所思的样子总是有各种情愫流露,或怀恋或惋惜,大概是想起一辈子无法忘却的记忆吧。有几个爱热闹的老人会拉着后辈讲讲当年如何,其他人听着有时附和几句,有时集体起哄。那些在时间里尘封的往事又哪里能拼凑完整呢?只不过借此慰藉罢了。以前听人说过,活了大半辈子,也只有和损友唠嗑唠嗑以往的琐事才感觉真的老了。老人生存的智慧总是无穷的,每当他们讲到以前的时候,无论那时的表情是雀跃还是感伤,我总会模模糊糊地以为带着那么长久的记忆活着,大概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时间是公平的,无论是蹉跎还是争取,它都在罅隙里溜走,只留一个念想让人回忆。时光匆匆,年华易老,在任一个记忆片段回溯的瞬间,就做一次自己的过客吧,站在一旁细细品味当时纷繁的情谊,不要忘,不能忘,只作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