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的情结

和山结下不解情结，是在那一年。

那一年，我这个出生在郊区，一直只感受着平坦带给我的舒适与安逸，而从未想到过此生还会与峭壁悬崖的大山结下一段不解之缘。那一年，因为工作我去了山里！

报到的那一天，心里沮丧到了极点！车在弯弯的山路上行驶，我晕乎乎地坐在车上，偶尔听到同车的一两声惊叹，我想他们若不是被车的摇晃惊吓了，就是被山路突然拐弯而闪入眼帘的变化莫测的风景惊呆了。是啊，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石头或像人形的，或像怪兽的，抑或什么也不像，乍一看又觉得什么都像的，它们就在公路的两边，时有时无地突兀在你的眼前。说不准，有的石头上还莫名地长出几棵树，开上几朵小花，就那么毫无表情，又肆无忌惮地目送着你。我似乎是在它们嘲弄的眼神里颠簸到达目的地的。

这是一所村完小，座落在一面靠山，一面临水的仅有一点相对平坦的狭长地带上。接待我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他是这儿的村支书。一阵忙乱后安顿下来，村支书望着我略带歉意地说：委屈你了，这儿条件……他终于没说下去了，因为我紧锁的双眉早已打击得他说不出下面的话了。很累，我早早睡下了……

那是一个怎样也无法入睡的夜啊！山村的风刮得凄厉而悲凉，何况在下雨。床对面有一个不大的玻璃窗子，那风把齐窗的野草刮得东倒西歪，就着一点灯影，好像在玻璃窗上临摹了一个个惊悚的鬼影。雨下得嘀嘀哒哒，时有时无地有气无力地打在树叶上，好像是一支毫无音乐素养的乐队演奏出的一曲没有生机的歌。我不知道，我将用怎样的心情开始这儿的工作，怎样在这儿的黑板上写下激扬的文字，又怎样在这片贫瘠的土壤里栽种一份厚重的师爱？！我想家了，想一马平川的原野，想那喧闹的街市，闪烁的霓红灯……从未有过的孤寂吞噬着我，头沉沉地听着风夹杂着雨滴的声音，我读懂了“枕边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的无助与感伤！

一连几天的日子，报名，发书，家访……我无暇理会自己的那一份无所适从，竟然也平静了好多。

一天，朋友打来电话：你那边，还好？我这边，是山这边，好吗？那又是怎样的好？我忽然有了一份去欣赏我的山这边的心情了。太阳好大的呢，天显得格外高远，是我没有见到过的那种蓝得沉静的高远！轻风拂面，惬意顿生。我第一次放眼位于学校前面的水库。嗬，微波粼粼的水面上笼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弥漫开去，恰似一份娇羞恰到好处地遮挡了岸边浓绿的树，艳丽的花。水库旁边的山，学校后面的山，虽然峭峰独立，略显狰嵘，但那一山的绿让你觉得它是那么的温婉多情，满山的绿融化了山的狂野，山在绿的怀抱里变得内敛而沉稳。这是一幅我从没有见到过的水墨画，淡然、恬静而幽雅！我的心在这淡然中释怀，一种自然的美浸润了我的心。能与这份美融入，也是一种缘份，更何况，我本身承担着一份美丽的责任，我的到来，不正是要去打造一份美的么，一份人性的美！一瞬间，我没有了格格不入的难堪，仿佛自己也是这山野的一分子了。我忙乱电话：山这边，独好！水，烟波浩淼；山，温情脉脉。再过几年，我也怕是有点“仙风道骨”了！当然，朋友用大笑奖励了我的调侃。

真正让我有一份山这边超然情结的，还的确是山里那一份另类的“仙风道骨”让我感受了一份脱俗的美丽！

不必说孩子们因为偶然听到我的一句疑虑，那深草里是否藏有蛇而谋划设施为我挥刀狂砍窗外的野草，我只因感激用一盆冰棍就治疗了他们手上的那一道道血口，还赢得了那一张张灿烂若花的笑的快意；也不必说村民们不定时送上来的自己种植的新鲜菜蔬（山里只有赶集才能买到肉、菜），我们忙乱表达无功受禄的那一份徨恐，而村民们那邻家大姐般的关切：为了孩子，你们也不容易啊。这平实的话让人读懂的一份温暖；单是孩子们绞尽脑汁为我设想的排解寂寞，快乐星期天的活动就让我尤生情结，是山里人那一份超然的亲情似的关爱，那一份淳厚的民风让我在山博大的胸怀里沉静，小小的我在快乐中与山融为一体。

因为晕车，我的星期天有时是在山里渡过的。像这样的星期天就够孩子们忙活一阵了。他们常常会为安排什么活动大有群策群力之势。捉螃蟹，登山观景？放风筝，游泳，野炊？凡是想得到的，一样样安排得井然有序，这时候，大人们也都放行，美其名曰：和老师一起，大人放心！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底气去承受大人们的放心？但我相信，当我把心搁置在山宽阔的胸怀里的时候，我的心像大山承载的绿一样纯净，那一份为师者的责任鼓励着我把笑声、歌声、朗诵美文的声音定格在大山怀抱！我和山结下了一份美丽的情结……

远离喧嚣固然有一份失落，但当你放眼沉静的时候，我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富足，那深绿的大山，大山里朴实的村民，山里娃那红红的笑脸，我拥有过这些所有的真实！

我的心，在大山里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