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盛夏七月,作为热衷于城市文化的大一学生,终于等来赴沂水“翻一座山,阅一座城”进行暑期社会实践的机会,那时候想象中的“风韵崮乡”、“红色之旅必经之地”等印象词汇,无一不在宣扬着的重返自然、感知传统文化的现代观念。我知道,传统文化正马不停蹄地,在变幻多端的城市文化的不断冲击下艰难地“收复失地”,重拾人心。透过媒体看到的沂水,其旅游价值远胜于人文价值——总是见到外乡人的游记,每一篇都仿佛在诉说着陶渊明的世外桃源;而群崮之下竟然没有存住一个蒲松龄一般的人才——直到看过《沂蒙崮》,我坚信“文人笔墨承千钧”,所以字字读透。就像被剧透一样,此番“略知一二”很是给了我将沂水“读”成故乡的信心;只是身临其境方知,再多的史料记载和影音图志也不可能让我与沂水乡村的初次邂逅变成“故地重游”。从到达沂水的那日起,所有“了解”都只是道听途说。
一路颠簸,下车之后看到的俨然是一副典型乡土山区的模样,布满一串脚印的水泥地,掩映在树丛中的石房和车子返程时席卷而起的沙尘,路是蜿蜒着让人看不到尽头,雾雨朦胧着让人辨不清东西南北,可是,生活本就不应该是想象中的一览无余,它是那样地出人意料。否则,村民赠与我们的新鲜果蔬就不会成为我们融入沂水的第一道美食;晨起上学的孩子坐在教室的时间就不会比我们意识到天亮了还要早;村落的布局就不会像山中迷宫一样,让送孩子归来的支教队员几近找不到返程的路。尤其是,精神最旺的孩子们本应挺直的脊梁却佝偻着俯在桌上;本应稚嫩的双手却像是刚挖出来的泥浆藕段;最应保护的一口小白牙却噬咬着不干净的书包带——这些,是比那些险隘丛崮还要令人提心吊胆的事情。但我也明白,不论再怎么刺眼,这些事情在他们的生活中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孩子们的生活似乎是很滋润的,尤其是清晨的雪糕透心凉。学校的空地可供望天、读书、发呆,更妙的是从大门下坡出去,几步便有一处歇脚之地,眺望远山。很惬意,与晨起上学的孩子在乡间小路上相遇而后漫步回去,在懂得享受其中的美好之前,他们是飞行,而我是蹉跎。
那些新闻媒体报道的关于留守儿童的消息是最吸引眼球的,经过媒体的放大后造成的印象好似雾里看花,与真实情况其实相差很远。就像眼前的孩子们,每一个都不失争优向上的少年心气和闹中取乐的活泼劲儿。我意识到眼前的这幅景象和想象中的相差太远,需要重新调整与他们相处的方式,所以我学会放下紧绷的神情和绷紧的心弦。
“这里除了老师不是捐的,其他都是像你们一样的好心人捐的。”崮崖小学校长介绍着学校的情况,细数多年来崮崖小学的一步步改进。但他是这样一个严谨和苛求自己感恩地对待每一个助力学校建设的人,不时叮嘱我们照料好自己,尽管这让我愈发觉得此处生活是如此“水深火热”,也让我们坚定教化孩子们学会“贫而不苦不困窘”的决心。作为一个团队,一个家,我们鼓励着彼此适应崮乡生活,分享着与孩子们交心时记住的一点一滴的信息。之前,“生活是盾,而我们是矛,自以为坚硬,于是总是爱以棱角冲撞它,看看它背后藏着什么。“但来到这里,”才发现生活的真实面目是矛,不断地在冲击我们,坚硬而冰冷,于是我们只能将自己变成一只盾,要把棱角磨平“,更何况,还有待我们如远客的校长和老师,待我们如孩子的村民,他们的谆谆叮嘱和思念孩子的眼泪,哪一个不是在柔软着我们的内心呢?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对于陌生的地方,都会经历雾里看花的扭曲认识、初来乍到的新鲜感、差异带来挫败和抵触情绪,最后才能适应和享受。“真正熟悉之后,生活范围和视角的确扩大许多,我们看到了不同于支教初期的的景、物、人和风土人情。
骤雨镇,温风吞,天有痕。
骤雨镇,自第一天我们携雨而来,奔波而病,倦极而病,受寒而病,从未停歇。温风吞,团队之间,彼此的照料与分享,一团和气,温吞吞地暖着家人的心怀。天有痕,如今已是恍然七日,回首之前的雨过天晴,发现别有洞天——真正天晴后,于黄昏中诞下的“耶稣光“;踏在田野间,忽高忽低,让人偃仰不止的小路;还有这360°环山的学校,四下望去,可谓”望山谷谸谸青也“。这里,恰如清朝恽敬所写下的赞语,“见通天岩沓诸石山之上,纵横偃仰不可状”,群崮之间,孩童尽笑颜,我们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