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花开放,又是一季念故人。过往已是倒车镜里的路,我好想再走一回,可惜缕缕回忆已是唯一……
爸,在遥远的天际我再向您道一声“珍重”,我再向您补充一个“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让你聚起了愁容,刻骨铭心的2010年八月,骄阳似火的北京,徘徊于天安门广场的万分焦虑,驻足于我心的万般无奈……一切都已定格。天灾人祸在你不那么坚挺的臂膀接踵而至,躺在血泊里的我已经失去给你报平安的能力,在敲开死神之门的刹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对生命的呼唤,撼动了我垂死的鼓膜,这就是我生命力的源泉——父爱。
忘不了,医生用手腕粗的针管刺进我脊椎的灼痛,抹不掉,同时刺进你胸膛的不忍之泪。
忘不了,巨额医疗费在你彻夜不眠的眼角遗留的焦虑,抹不掉,久久昏迷之中在遥远的天际守候的身影。
是否记得,病榻前的你饥肠辘辘却叮嘱我说:“快吃吧,你一定要好起来,就为这一点,也一定要好好吃”,我刚刚恢复的初意识告诉我——那是一份期盼,自然喉咙的那一粒米哽住了……
如若我不再倔强,如若我不再天真,如若我不再愤愤不平,那么这一切都可以防范于未然。好想用“对不起”三个字换回你巨大的牺牲,可它仅仅是文字,仅仅是文字,和行动毫无瓜葛,但我还是希望用枯竭的文字为你写诗:
您的深度
憨厚的笑,掩不住沉默的疲倦
有力的手,扶不起渐弯的身躯
秋风带走落叶,却染白了青丝
春雨滋润大地,却留给您苍老
多少次,您不经意的转身击碎了我本不脆弱的心
无知的我眼眶溅满了春秋的泪花
忘不了……
抹不掉,曾用硬朗双肩背我走过岁月的痕
忘不了……
抹不掉,如今渐屈双肩托起的我的世界
历史的咏颂不能阻止您耕耘的脚步
我昂首,您是皎洁月光
我俯身,您是浩茫大地
我翱翔,您给我万里长风
我奔驰,您送我阳光大道
我是明珠一颗,在您掌心闪烁
我是星光一束,在您脑海驻足
又是一年花开放,又是一次离人泪。就在我十八岁那年,父亲费尽周折买好了踏上西部的车票,母亲仔细端详着那张票,虽然不怎么认识字,但即使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久久端详之后便是两行清泪,我就这样展开了迁徙到西部的个人生涯,母亲对这个决定是始料不及的,她对世界的慷慨,构成了她可能终身追悔的过错,我也从此被她移交给世界,而不再属于她。她付出漫无涯际的失眠、泪水、挂念,来承担世界对一个平凡母亲的掠夺。
离开故乡已经几年了,愈行愈远,留给你的,永远只是背影……一次次的背影……
就这样和你生活在天涯和海角,若要见到你,需要坐汽车六小时去赶坐一天半的火车,还需要转汽车到县城,仍需要转车到乡镇,最后再步行翻过一座山,在迈进窑洞的刹那,就能习惯性地捕捉到你在窗口探望的神情,探望着,探望着……这就是我与你的距离,如果我在广袤的青藏高原高呼一声“妈!我很想念你!”,恐怕要经过三天三夜才能传到你的耳畔,真的好想以光速回到你身边看你一眼,一眼就好,这也肯定是你想要的,这也许是你最奢侈的要求,。每次回家过年,窑洞里的布置依然是一年前我布置的样子,连窗户上的纸张都未曾变,唯一改变的就是你的容颜:额头上又多了皱纹,双鬓又多了白发……我真的不敢如此再想下去,于是反过来安慰自己:只要你健康就是一种幸福。虽然天各一方,你的心跳无时无刻不在震撼我的耳膜,你的微笑就是我浪迹天涯中最柔韧的寄托。母亲,你在哪里,游子的故乡便在哪里,你的心在哪里,游子便在哪里,因为我们彼此的心室里供奉着一枚隐形的磁针。
这些年我一直出门在外,大部分牵挂只能用电话安抚,每次电联你都会一字一句仔细获取我的信息,所以我的悲欢离合就是你的喜怒哀乐,所以,我会把喜的部分夸大,哀的部分缩小再缩小……只希望你不要担心。还有你每一次独特的挂电方式其实不正是一种爱的宣言!“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我……我们还有十九秒通话时间……二十九分五十六秒,五十七秒……嘟嘟嘟……”每次这个时候心头都会闪过一丝酸楚,你只是为了在有限的时间多说几个字,所以以秒来计时。
每一季金秋,你肯定不会忘记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提醒我:“明天一定吃长寿面、鸡蛋还有生日蛋糕”,所有的母亲对儿女的生日确实比儿女们自己记得更深,那一天,正是儿女生命的起点,更是母爱随之诞生的日子,就是那一刻,母亲开始了养育、守望、担忧、欣慰以及对离别的畏惧,这是多么漫长又艰辛的历程。
每次回家,都会有大小的聚会,五天一小聚十天一大聚,每次出门,你都会在门前叮嘱,每一次进门,你都会在窗口守望……隐隐间我觉察到你寂寞的日常生活,包括我不在的那无数个夜晚,你是以怎样的思念来填充可怕的空白?对于儿女来说,母亲渐渐从生活的全部变成一部分,而对于母亲,儿女却接近于她生活的全部。母亲,你越老,精神就越脆弱,以前离别,无论刮风下雨,你都坚持要送我到镇上,看我坐上车,一次次目睹你站在高处挥手的身影从缓缓移动的车窗里消失——就像不断重演的神圣仪式……记不得从哪年开始,你改为在村头拿着望远镜目送我离开。每次离别对你都是不小的打击,每次我走后,你都要流好半天的泪,这几年越来越承受不了,要过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一次次迎面走来,又一次次转身离去——这就是你眼中的我,是谁在折磨这位平凡、善良又无辜的女人——是我还是命运?窗口的母亲,你不要在流泪了,千里之外的母亲,你不要再衰老了。请你一定站在原地,别动,等我回来,回来看你——回来接你……
原来,有一种牵挂
是思绪冲撞后的沉默
原来,有一种思恋
是心脉汹涌之间的感知
原来,是它——无垠忧伤
藏在心底,无尽地萦绕
恰似朗月守候下的高原
淡淡风清,拂去城市那层灼灼其华
雪域微青,忆回雪莲那份袅袅圣洁
阳光雨露的滋养,亘古未变
此时是谁的思念在容颜中攀援而上?
是谁的双眸在弹指间灼灼热烈
怅然伫立的忧伤透过千山万水
仍旧如血色般灼热
雪玉般清澈——
纵使,青藏高原之风
依旧无法吹散执着的身影
纵使,雪域暮色之冰
依旧不能封冻心头的温热
此刻,是谁在咀嚼颗颗思念……
又是一年花开时,又是一次苦追寻。青海,在这里,开启了我又一次拼搏之旅。在这里,我喜过怒过彷徨过,在这里,我痛过累过奋斗过,在这里,我悲过乐过无奈过……回头看看深浅不一的脚印,才发现,原来充实就是回眸那刻的无怨无悔,坚强就是脚印边淌过汗的点点印痕……很是感激我肩上那份责任,亲爱的老爸老妈,你是否记得女儿膝下那份誓言?是否清晰女儿心中那灼灼其华的心愿?如果记得就请你们善待自己,就请你们照顾好自己。我很想很想守候在你们身边,但我不想不想守候在你们身边陪你们一起焦虑哭泣;我很想很想回家,但我不想不想看到你们每天每天顶着烈日带着多病的身躯为生活劳碌……也许我不能为你们分担很多,但我会将自己力所能及的那份责任担当起来,不要为我担心什么。遥远的天际,我虽然举目无亲,但我有朋友;我虽然踽踽独行,但我有目标;我虽然经验甚微,但我有原则,会学习,所以请放心,我一定会安然无恙,回家看你……
且看:清明初春融川暖,卓尔踏影尽开颜。
崎岖独行登天境,欲系消魂于雄岩。
行人尤以为坐石,心随微风迎天去。
翔于天际胜回眸,志不移兮青如山。
就让我在此为你将健康、幸福来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