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去访杭州,一路上车马颠簸,恍恍惚惚之际听得导游一句:“西湖到了”。
西湖,就是东坡笔下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子湖啊,多少人心心念念的西湖。待我下了车,霎时间觉得触目皆是晴柔光景,万里长空如洗,一派晴光潋滟,八月紫薇正盛,一簇一簇便开了满目;湖畔柳烟浓密,温柔多姿仿佛江南眉目含笑的绿衫少女。在路上时,看到的是山上苍劲的松柏,那是杭州的骨。而在西湖,所有的景致都是温润的,是杭州的血肉,在不经意间流遍了四肢百骸,纵你满身肃杀,也早已在粼粼的湖水中化做了绕指柔。
赏柳,行舟,撑伞缓缓走过石桥,那时我想,这样是否算是附庸风雅了一回呢。
西湖端的是生的这样清丽,水天相映,水光悠悠晃晃像是要醉倒人的心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风华,不经风月。唯一的遗憾事却是没有见到下雨时山色空蒙的样子,那样的西湖必是空灵飘渺的,像是笼在烟雨中上午女子,可望而不可及,见之而不可求;只有远处的山岚寒烟,黛青如细细的柳眉,江山温柔。
而灵隐寺该是旧兰若了,檀烟袅袅,应合着暮鼓晨钟,在宁静的古刹中显得凛冽,急急唤回人游离的神志。待余响散去,却又觉得空落,直到悠远晦涩的焚香从远处传来,方才释然。在殿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然后看他们在鼎中燃烧成灰烬,那些轻薄的灰烬中不知隐藏了多少灰白的夙愿,说给佛听,说给那些清幽的古柏听,佛只会拈花含笑看着你,什么也不说。
其实杭州这般令人向往,除却秀丽的精致以外,更多的是千年来诗韵墨香的温润濡养,使这座城有了如那些文人一般清肃舒朗的风骨。这里有东坡的苏堤,有白娘子的断桥,有乐天的《钱塘湖春行》,有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从虎跑到雷峰塔,从烟霞倒夕照山,这湖水仍是千年前的水,与那些不朽的文字同在。
另一件风雅之事是品明前龙井。低矮葳蕤的茶田铺满了一座座山,一户户茶园错落其中,青砖小楼、芜绿小庭院、安宁的很。洁白温润的茶盏当中是淡淡的茶香,轻巧的茶叶打着旋儿缓缓沉入杯底,眼前虚浮的烟茶徐徐的飘走,使人心意不觉沉静下来。
杭州已成为多年前的记忆了,不知何时再有机会去看一眼。或是在暮云四合时望着湖上的烟霞,或是在大雪中冥思独坐,无论什么也好,想必总有一天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