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千年的回味

我的家乡是一个很平凡的小地方，然而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有一段颇为有名的传说。

我们这里生产一种植物，相传古代都是上供给皇上吃的，因此得名贡椿。一直以来我对于这种坊间传闻很是不以为然，因为从小这种所谓的美食就是我家餐桌上必备的小菜。并且听到大人非常骄傲的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更是从心底对古代的皇族产生一种怜悯，这有什么好吃的啊，至于年年指定上贡么？！

所谓的贡椿就是香椿。香椿是高大的乔木树木，原产中国。人们食用香椿久已成习，汉代就遍布大江南北。古代农市上把香椿称椿，把臭椿称为樗。历史传说：早在汉朝，我们的祖先就食用香椿，曾与荔一起作为南北两大贡品，深受皇上及宫廷贵人的喜爱。宋苏颂盛赞：“椿木实而叶香可啖。”

多少年来，年年谷雨前采摘椿芽，妈妈总是要到市场上买许多，有凉拌、炒鸡蛋、腌制成咸菜各种各样的做法。然而就如同吃家常便饭一般，我的味觉从未被香椿感动甚至吸引过。我年年春天与香椿相会，然而如今想来不过是擦肩而过，我的漫不经心和早已麻木的味蕾让香椿从高贵的贡椿沦为了一道仅是下饭的小菜。

然而就是那一次漫不经心的品尝，颠覆了多年的偏见，我的心弦随着舌尖的震撼一起被拨动了。昨天清晨，妈妈把今年新腌制的椿芽端上餐桌，因为起的迟，早晨的炒菜已经没有了，我就边喝豆浆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夹些椿芽。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味道在唇齿间弥漫，淡淡的清香，有草木淳朴的清冽，紧接着蔓延出浓郁的香，那香随着咀嚼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郁。香椿因为是谷雨前采摘，很嫩，椿梗在咀嚼时几乎没有残渣，脆的很爽口，在清脆的声音中散发出一种香，并从唇齿间弥漫开，直至随着味蕾传至我的大脑。中枢神经被传递过来的指令震撼，随即向全身散发，我的心灵之弦被拨动，一首美妙的乐曲叮咚奏响。那乐曲有高水流水的自然清雅，有梁祝的悠扬还有春江花月夜的荡气回肠。忆起了儿时和外婆在村口的大石钵里杵椿芽的时候，从钵里传出的香，我像个小馋猫等着外婆把凿碎的椿芽做成美味的饼子。村口的古井，旁边的石钵，不远处的香椿树，还有年迈的外婆，年幼的我，那些画面伴着乐曲随着唇齿间的香从尘封的记忆里闪现出来。

就在那个和往常一般的清晨，我明白了很多以前很费解的事情。为什么年年故乡的游子要在谷雨回来采买很多香椿，那样的价钱对我来说贵的惊人，一斤普通的枝叶高达七十元一斤，我曾以为那是有钱人奢对故土的奢侈思念，为什么我都品尝不出的哪里美味的简单的小菜可以打动尝尽天下美食的皇上和那些贵族们，为什么历经千年贡椿愈发散出全新的魅力成为太和特产广销全国？天下徒有虚名的事物太多，盛名之下其实难负的实例多不胜数，一直以来我固执的以为自己品尝到的就是别人追捧过的。其实我错了，一直以来我吃的不过是贡椿的邻居。所谓贡椿则是县城旁边的沙河一小块沙土地上的几株椿树上谷雨前采摘的嫩芽。家乡人人都以在贡椿的故土而自豪，然而真正品尝过贡椿的却寥寥无几。

我以为不足数十公里的路程不会对味道有如此之大的影响，事实证明我错的离谱。人间的美味正因为稀少方显的弥足珍贵。而人们以讹传讹，又有几人真正识得贡椿的风采。曾经我以为天下的食物不过用来果腹而已，殊不知有些食物生来就注定会带给人美得感动。至此方明白“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慨，以前总觉得是夸张，而如今一盘普通的椿芽让我有了食后死而无憾的感想。仅仅是几口便让我牵肠挂肚起来。对明年的春天充满了期待。

穿越了千年，这种美味悄然的等待与有心人的相遇，迟钝了数十载，我终于体会到千年前食客的感慨。相伴数十载，方始贡椿味。宁可食无肉，不可不知君。然而终究不算太晚，食此人间美味，何其有幸！